《扣押》 直击心灵的魔幻现实主义佳作

独立游戏，重要的是玩法还是表达？

　　在我看来，不能因为《纪念碑谷》、《我的世界》、《火箭联盟》等作品的成功，就把独立游戏绑架到了一个“必须为游戏的玩法拓宽疆界”的高度。其实独立电影也并非全都是为了炫技而生的，所谓“独立”，我想还是要看它表达的是不是制作者独到的观点与感受，而非把标准放在一味的“创新”上。

　　《扣押》就是这么一款注重故事、注重内核、注重表达的游戏。它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玩法，但是却探讨了在游戏圈内不常被提及的一个话题：人性和金钱之间，到底应该如何抉择？

名为普莱斯，写作“钱”

　　在《扣押》里，你扮演的是一个叫做普莱斯（Price）的社会人，刚刚加入一家讨债公司，负责和无力偿还贷款的人交涉，收回之前被抵押出去的房产——这也是游戏名的由来。

　　很显然，这份工作并不是什么美差。你所面对的，大多是一些无依无靠、一贫如洗的社会底层人。房产是他们最后仅有的救命稻草，一旦把他们从房子里赶出去，无异于是把他们逼上绝路。

　　刚刚踏入社会的普莱斯每每在履行自己职责的时候都备受煎熬，他内心并不希望看到这些人被送去养老院或者变成乞丐，当他们苦苦哀求自己的时候也会动恻隐之心；可是另一方面，他的三位老板却做出承诺：只要收回三套房产，就能成为他们的合伙人，平步青云，升职加薪，迎娶白富美，走上人生巅峰。而且他们还以法律作为武器游说他，希望他坚定自己的信念。

　　一边是自己的良心，一边是金钱和地位带来的诱惑，普莱斯在这两者之间徘徊不定。他曾经因为某一次事件的打击，已经准备辞职，可到后来还是放不下老板给他的许诺。直到最后，他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因果循环，自己曾经做过的事，到头来又都降临在了自己的头上。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，早已追悔莫及。

　　就好像游戏里很早就出现的一句箴言：“种什么因，得什么果！”他已经明白了这句话的意义，可是他却看到一个又一个人在这错误的道路上越行越远，又无可奈何。

　　这个游戏诉说的正是这样一个非常具有讽刺意味的故事。而且，它是用解谜、恐怖、角色扮演、横版像素风这样的元素给包装起来的。制作者这么评价自己的游戏：《寂静岭》+《塞尔达》+《猴岛故事》的结合体——虽然有夸张的成分，但你别说，解构之后，它真的具有这三款游戏的不同风格。

　　《寂静岭》代表的是恐怖要素——或者说，来自心理上的压抑、恐惧和不安。《扣押》里所有的恐怖点，几乎全都反映的是主角的内心活动，比如渗出血的墙壁、在走廊里狂奔的大象、明明已经死了，可还是会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父母……这些看似吊诡的幻象，实际上都是主角内心矛盾、犹豫、害怕、思想斗争等心理的具象化，是一种非常意识流的表现手法。比如大象，在国外有“房间里的大象”的俗语，指的是“在人们私密生活和公共生活中，对于某些显而易见的事实，集体保持沉默的社会现象”。

　　游戏中这样的隐喻还有很多，比如主角的名字普莱斯（Price），其实影射的就是钱——或者说，代价。如果你比较了解英文和国外的一些风俗习语，我想你能很轻松地明白这个游戏想要表达的思想内核。从这一点上来说，它在恐怖气氛的营造上和《寂静岭》里世界的设定有着异曲同工之妙。

除此以外，游戏的整体色调非常阴冷，场景里也总是大片大片的黑暗，主角提着的灯只能照亮一小块区域，对于未被探索的地方你有一种天然的提防感。这个时候要是再给你来一个Jump Scare的话（不能免俗，这个游戏也会有这种突然吓你一跳的桥段），你肯定会觉得心都快蹦出嗓子眼儿了。

　　游戏的像素画风实际上也被作者设计得非常诡异、恐怖和吓人。比方说主角的眼睛，空洞无神，就是两个没有亮光的黑点，人物的动作也是极尽扭曲之能事。看着他们在屏幕上不断地“表演”，简直就是对自己精神的一种摧残，头皮都会禁不住发麻。

　　更能烘托出气氛的我想应该是游戏的音乐和音效。我很难用语言去描述那种声音给你带来的压抑感，但如果我提起《紫苑镇》这个引发过都市传说的BGM的话，我想各位心里大概就有个数了。是的，《扣押》的声音效果给我的感觉，就和这个著名的《精灵宝可梦》背景音乐如出一辙。

　　所以结论就是，如果你是大半夜一个人玩的这个游戏，那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。反正对于像我这样胆子比较小的人来说，光是打开它就已经很需要勇气了。

　　《塞尔达》指的是游戏的解谜要素。毫无疑问，解谜是游戏中提供游戏性的最主要环节。大部分时间里你只是在体验剧情，外加探索黑黢黢的场景。但是在游戏进行过程中，制作者会给你设置很多障碍，需要你用到场景里找到的道具去解决。

　　由于整个游戏体量不大，每个场景其实能探索的地方也有限，所以解谜部分真的挺简单的，大不了你把能搜集的全都搜集一遍，然后再在每一个可以互动的地方去一个一个尝试就好了，就算是穷举法也能很快地通过考验。在游戏中，大概只有一处的谜题设计是较为精妙，需要你动脑子的，想在解谜部分寻找挑战的玩家可能要失望了。

　　而《猴岛故事》指的就是它剧情的重要性了。在我看来，这个游戏主要还是一个剧情导向的作品，通过对故事未来发展的好奇来吸引人继续玩下去。之前提到的解谜成分不过是其中的调剂品，就像是NPC给你的支线任务那样。

　　而它的剧情确实还算不错，可以说用意识流的手法，向我们娓娓道来了一个又魔幻、又现实主义的恐怖故事。整个剧情的结尾设计是其最出彩的部分，而剧情中段的恐怖要素带来的新鲜感也足够让人啧啧称奇。

　　不过它长度不长，大概三个小时左右就能玩通，整个游戏的容量也只有40多M。如果你觉得这样的体量稍微有些意犹未尽的话，那我必须提一句，《扣押》可是一个独立制作人凭借一己之力（外加一百多杯咖啡），在三个月的时间内完成的。能做到这个份上，真的已经很不容易了。

虽然《扣押》探讨的是人性和金钱的抉择，是一个很深刻的话题，不过在我个人看来，游戏里表现得却较为浅显。

　　主角普莱斯做的其实是一份正当的工作，收回到期无法偿还债务人的抵押房产，本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。主角也没有用暴力去驱逐他们，反而为了顺利地交接所有权，还帮他们完成了不少委托。

　　那些要被赶出去的人的确很可怜，但这不是主角的错。主角不干，难道就没有别的人去干了吗？如果真的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，那就不仅要退出这样的“卑鄙行当”，还要帮助这些人对抗无良的大公司，为他们争取宽限的时间，或者帮他们想好下一步应该去做些什么。

　　如果仅仅只是退出的话，到头来还不是一叶障目，把头埋进土里来安慰自己？

　　主角最后的堕落，确实是金钱的诱惑使然；但如果只是单纯辞职的话，也并不能归结于是人性的胜利。

　　游戏里还涉及到一些法律和人情这两者之间的思辨。这个如果要展开来说，可能几本书的篇幅都说不完，游戏只是浅尝辄止也情有可原。只是我个人认为，本作只是很粗浅地谈了谈作者对金钱和人性的看法，然而现实中类似的问题却复杂得多。游戏运用夸张的手法，或许可以让一些人觉醒，但可能也仅限于此了。

　　我想，如果《扣押》把自己的侧重点放到批判资本家和整个吃人的社会上，可能会更加贴切一些。因为不论主角会不会辞职，穷人们会不会得到救助，最后获利的始终将是普莱斯的三位老板。可能这才是整个游戏里最悲剧、也最令人无奈的地方，而非普莱斯的二元论个人选择。

　　当然，对于一个40M的独立游戏来说，《扣押》已经做得很好，以上这些只是我个人的一些思考，而不是在鸡蛋里挑骨头，希望大家能够明白。

结语

　　我们经常能在文学领域看到诸如浪漫主义、现实主义这样的分类，而如果套用在《扣押》这部游戏上的话，我想它一定是一部意识流的魔幻现实主义佳作。它用三两个小时，恐怖游戏的外衣，出色的像素画风和渗人的音效，告诉了我们制作者对于人性和金钱的思考：

　　“种什么因，得什么果。选择之前请一定要慎重。”